探讨有关有用与“无用”的话题
你卸下冬日的臃肿,走向春天的百花丛中时,你的心底是否有诗歌萌发?当你抖落白天的繁忙,拧亮台灯,任音乐从脚底升起将你包裹,你是否意识到这片寸缕光阴有着治愈的力量?可是,有人却对你说,就要考大学了,还有闲心赏花听曲,做点有用的事好不好?
什么才是有用的事?你嘀咕:难道只有考大学、拿高分才是有用的事吗?
这是个体的反问,也是这个时代的诘问。很多人用马不停蹄的追名逐利和急于变现的心态给出了答案。然而,你也用你的行为和感觉给出了另一种回答,那就是有些有用,其实藏在所谓无用的表象之下。这样的“无用”不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不问世事、沉迷享乐的无用,也不是孔乙己卖弄“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的迂腐无力之无用,而是在积极入世当中,不唯功利是从,懂得在脚踏实地之时花时间和精力做能润泽心灵和有益将来的事。它们像你在攻难题的间隙看到的飞鸟,在你心上画下弧线,变成未来流淌在你心底的诗歌。
世人都晓有用好,哪知“无用”理也长。今天,我们就一起来探讨有关有用与“无用”的话题。
什么是“无用”?什么是“有用”?这似乎与时间期限的长短很有关系。让我来举三个例子说明那些短期看上去“无用”的知识,在长期的巨大有用性。
第一个例子是关于理科的,是物理学的例子。佛来克斯纳是一位对美国教育有重大影响的人物。当年佛来克斯纳问柯达先生谁是最有用的发明家时,柯达立即回答是无线电收音机的发明人马可尼。佛来克斯纳反驳说,麦克斯威尔和赫兹的理论贡献更加有用。虽然麦克斯威尔在当时发表的电磁理论完全是抽象的数学,虽然赫兹在当年对他做的电磁波实验的实用价值毫不关心,但是这些在当时看上去“无用”的研究却为后来有用的发明打下了基础,没有他们的工作就没有后来马可尼的发明。
第二个例子是关于文科的,是经济学的例子。这是马斯金教授的“机制设计”理论。这个理论的起源是研究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在利用信息上的效率问题,不仅是抽象的理论问题,而且本身也是非常抽象的数学模型,看上去没有什么有用性,特别是在市场经济中的有用性。但是后来,“机制设计”理论有着非常广泛的现实应用,比如它成为研究市场中的拍卖问题的理论基础。该理论不仅适用于拍卖传统的艺术品,也适用于诸如无线频谱等产权的拍卖,而这是当前移动通讯行业面临的实际问题。
第三个例子是关于工科的,是计算机工程的例子。这是乔布斯的故事。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上,他讲述自己在大学第一学期后辍学的经历。他没有离开学校,而是听了一些感兴趣的课,其中一门是美术字课。这在当时看来完全“无用”。然而十年后,当他设计第一台麦金塔个人电脑时,这门课上的知识却为发明电脑上的可变字体发挥了作用。乔布斯回忆说:“如果我当年没有去上这门美术字课,苹果电脑就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字体。由于微软视窗是照抄‘苹果’的,所以很可能所有个人电脑上就都没有这样的字体了。”
这三个例子对我们很有启发。如果说第一、二个例子是关于科学研究中的“无用”与“有用”的话,那么第三个例子就是关于学习中的“无用”与“有用”。当然,我们知道并不是所有无用知识最终都是有用的。但是,这些例子说明了,我们过去对知识的有用性的认识过于狭隘和短视。
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就是我们身处一个功利主义,更确切地说是短期功利主义的大环境中。无论做研究还是学习,人们总喜欢先问“有用”和“无用”。“有用”指的是立竿见影式的有用。比如在校学生选课前喜欢问这课对找工作有用吗?我在听取他们对课程设置的意见时,就常常会听到对找工作没有用的课的抱怨,或对找工作有用的课为什么不多开一些、开早一些的疑问。
但是有趣的是,当我同已经毕业多年的校友交谈时,他们对大学时期所上的课的评价却与在校生很不一样:他们感到遗憾的是,当时学的所谓有用的课在后来变得无用,而后悔当时没有更多地去学那些当时看上去“无用”,但后来实际上很有用的课,比如一些人文、艺术、社会科学类的课。
乔布斯反思道:“在我念大学时,我不可能把未来的很多点连接起来。只是在十年之后,当我回头看时,我才发现它们如此清楚和显然。”“人不可能预测如何把这些点连接起来,只能在回首往事时才能把它们连接起来。所以,你必须相信在你的未来,这些点将得以连接。”
这是值得记住的人生哲学。
这个世界不应是名气的炫耀,也不仅是今后工作的跳板,而应该是探索新知识,包括那些“无用”知识的殿堂。
(作者为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此篇为开学致辞,有删节)
【重要提醒】